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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史與道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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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西南昌辦的書法展,還算成功,媒體稱為奇蹟乃至神蹟,卻又過譽了。回北京後,諸事叢猥,明起則需赴台十天。也不是玩、不是休息,要參加三項研討會呢!底下附的是其中一篇論文,是剛收入《墨林雲葉》那篇的增訂版。請指教。


另闢蹊徑−−−−書法史與道經研究之交涉

龔鵬程


一、

    傳習鍾呂丹法的人很多,但恐怕沒什麼人會注意到《宣和書譜》卷十九曾推崇過他們的書法:“神仙钟离先生名权,不知何时人,而间出接物,自谓生于汉。吕洞宾于先生执弟子礼,有问答语及诗成集。状其貌者,作伟岸丈夫。或峨冠绀衣、或虬髯蓬鬓,不冠巾而顶双髻,文身跣足欣然而立,睥睨物表,真是眼高四海而游方之外者。尝草其为诗云: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得相从?其字画飘然有凌云之气,非凡笔也。元祐七年七月,亦录诗四章見王定国,多论精勤志学、长生金丹之事,叠崔可读。终自论其书,以谓学龙蛇之状,识者信其不诬。今御府所藏草书赠王定国诗。”

    《宣和書譜》是宋徽宗時編的。徽宗是道士,論此等事,若言自家事耳,故敘述親切動人。

    徽宗本人的書法就很有名,稱為瘦金體。為什麼如此稱呼呢?沈增植《海日樓札叢》考證道:“儲泳《卻疑錄》:世以黃白之術自詭者,名為藝客。小則輕瘦金以為糝制,大則結成丹母,名曰匱頭云云。道君書體名瘦金,蓋取諸此,言得筆訣也”。此說當然未必即是定論,但也可見書法與丹法之一關係。


    其書中也確實還記錄了不少此類道士書跡或書家所寫的道經,例如------

卷三:栁公權正書度人經二、清淨經、隂符經

卷五:景审,南阳人也。工作诗,留心翰墨。长庆中,以泥金正书《黄庭经》一轴,追慕王羲之法,字体独秀润而有典则。又作诗以题其卷末云:金粉为书重莫过,《黄庭》旧许右军多。请看今日酬仁德,何似当时为爱鹅。大抵唐人类多任务书,然亦颇自珍惜。如欧阳通初仿父询书,後亦名世,非狸毛为笔、犀象为管,未尝辄书。审于《内景经》必粉金而写之,盖亦非率尔而作也。今御府所藏正书一:黄庭经。

道士梁元一,亡其乡里。初慕鍾、王楷法,久而出入规矩之外。然其法严、其气逸、其格清。其严也若秉简而立星坛,其逸也若御风而挥八极,其清也若秋霄之饮沆瀣。凡以心专于抱一而不务外游,故其神凝而虑寂,据梧隐几,泯然身世之俱亡。及乘兴一寓于挥洒,自然有超世绝俗之态矣。观其书《太上内景经》,作小楷法而体兼众善,乃知游方之外者,非世习之所能及也。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太上内景经。

卷六:蒲云,西川汉州绵竹人也。幼有方外之趣。布裘筇杖,游山野间。卖药得钱入酒家,醺然醉,类有道之士。尤喜翰墨,作正书甚古。尝以双钩字写河上公注《道经》,笔墨清细,若游丝紫汉,孤烟袅风,连绵不断。或一笔而为数字,分布匀稳。风味有馀,览之令人有凌虚之意。大抵书法自科斗一散,学者纷纷。于是有垂露、偃波、芝英、倒薤之说,各工其习,以文其一家之学,亦宜在所录也。今御府所藏正书二:双钩道经,双钩德经。

卷九:唐吴通玄,海州人,与弟通微皆以博学、文章称于时。善画及书,于行草尤长。故当时名臣碑刻,往往得其书则夸以为荣。至于文稿断幅残纸,人争传之。今御府所藏行书《度人经》不完。

卷十:蔡卞字符度,莆田人也。自少喜学书,初为颜行,笔势飘逸,但圆熟未至,故圭角稍鳝,其后自成一家。亦长于大字,厚重结密,如其为人。至晚年高位犹不倦书写。稍亲厚者必自书简牍,笔墨亦稍变,殊不类往时也。然多喜作行书字。今御府所藏行书清净经、庄子刻意篇。

米芾,诏作《黄庭小楷千文》以进,旋加褒美。大抵书效羲之,诗追李白,篆宗史籀,隶法师宜官。晚年出入规矩,深得意外之旨。

卷十一:岑宗旦,尤善行书,如银钩虿尾,脱去妩媚,规模点画,当是苏舜钦之亚,顾笔力亦穷于此矣。当时既有书名,人亦爱重,字画一出,偶得之者争相贾售。治平中,英宗尝遣使谕旨,令书十扇以进。宗旦即自为诗十篇上之。今御府藏行书太上道德经。

      這些都是宮中收藏的。其他流傳於民間的當然更多,有真有假。例如九江舊志记载吕洞宾曾任浔阳县令。現今纯阳殿后還留下一块相传吕祖亲书的“寿”字碑。字体苍古,初看是寿,细看则为“丹”字。一笔九转,寓意九转成丹。

    此後丹士善書者還很多,孫月峰《書畫跋跋》就有好幾則記載說:

真人碑,王氏跋一‭: ‬真人德彧碑》,文原撰,承旨。德彧即《重真人碑》者。承旨此,不甚取骨,而姿溢出于波拂能用大令指于北海腕者也。一道流而能令翰林名公撰文,为写,道教之重如此,不能也。

碑,王氏跋一:真人初名从义,后名,士王利用撰,而道流德彧,颇详腴而,意。道流固习书,时书学尚盛,皆可

王重迹记,王氏跋一:《重迹记》,金翰林修撰撰。而姚牧庵璲至元世祖朝以安西文学为书。元仙教大迹诡异者甚多,不王、马两公。岂贤杰不用,皆逃而之羽化耶‭!‬

他所說的王氏,是指王世貞。據他們所見到的碑刻資料,顯示王重陽、馬丹陽等人皆甚善書。

‭    ‬  道經的研究,過去主要靠傳世文獻,現在則石刻史料之使用,目前已漸廣,而成果也往往可喜。例如唐代道士司馬承禎《坐忘論》是眾所周知的重要文獻,人重要,理論也重要。《坐忘論》指的是《雲笈七籖》以來即著錄的本子,此本有正文七篇自序及,但未署名,缺附錄《樞翼》。後來曾慥《道樞》節選正文與《樞翼》合稱《坐忘篇上》。明刊《道藏》則收真靜居士刊刻《坐忘論》,署名司馬承禎子微撰,內容是七篇與附錄《樞翼》。目前我們做道教研究時,基本都用這個版本。

‭    ‬  但河南濟源王屋山中岩臺紫微宮遺址留存一方《有唐貞一先生廟碑》,碑陰另刻了道士張弘明抄錄的一篇文章,末尾說明此文為坐忘論。又有上清三景女弟子道士柳凝然、趙景玄題尾云係太和三年勒石樹碑。此碑文收入陳垣編、陳智超、曾慶瑛校補《道家金石略》。其重要性一在明標其文為《坐忘論》,二在文章內容明確指出前面那個夙被稱為司馬承禎《坐忘論》的本子乃道士趙堅作,三是批評該文所說非坐忘,而是解是坐馳,且坐忘只是修道之初階而已。

‭      ‬此文從前曾被歐陽修收集,歐公兒子歐陽棐編的《集古錄目》有清人繆荃孫輯本。著錄曰:“司馬子微《坐忘論》,白云先生撰”。因此,陳垣本也題此碑文為《白雲先生坐忘論》。

‭      ‬比較之下,可知真靜居士刊《坐忘論》與趙堅《道德真經疏義》十分接近。過去蒙文通《坐忘論考》已指出:趙氏《疏義》頗述天台三觀之法,《坐忘論》“真觀”之說即由此出(收入《古學甄微》)。現在再由碑文印證,殆可確定該文正是趙堅所作,非司馬承禎之說(另詳朱越利《道教考信集·坐忘論作者考》2014,齊魯書社)

‭    ‬  似這般利用碑刻考正文獻的事例很多,但由碑刻觀察道士書藝,或進而討論書法與道經之相關問題者還不多,顧王氏、孫氏這類評述是很值得注意的。

‭      ‬此後則如陳碧虛,黃長睿《跋陈碧虚所书相鹤经後》頗為稱道,所論亦關係書學變遷,曰:

自秦易篆佐隸,至世去古未当时体尚有篆籀意象。厥後魏鍾元常及士季,王世、逸少、子敬作小楷,法皆出于汉隶运笔结体既圆劲淡雅,字率扁而弗。今世者若钟书《力命表》《尚書宣示》、世《上晉元帝》二表、逸少《曹娥帖》、大令《洛神》,虽经摹拓,而古典刑具在。至江左六朝,若宣城不以名世,至其小楷,若海陵王志》《善寺碑》,范。至、隋,正书结方,唐初犹尔独欧阳率更、虞永易方为长,以就姿媚。後人竟效之,遽不及二人甚,而王楷法弥远矣。隋世善者多,其丁道者不今不古,遒媚有法。今君小楷,殊得道护笔势,亦可有意于古者也。案:隋籍志》、唐文志》,《相鹤经》皆一卷,今完佚矣,特马总《意林》及李善注照《舞鹤赋出大略,今此本是矣。而流俗误录著王丞相集中,且多舛忤。今本非全篇,然比世他本最精善,真可垂永云。


其後著名的還有南宗五祖白玉蟾。今傳四言诗帖草书,就是寫道經的:“天朗气清,三光洞明。金房曲室,五芝宝生。天云紫盖,来映我形。玉童侍女,为求天灵。九帝高气,三光洞□,得尔飞盖,升入紫庭。玉蟾。”


    又其後,张三丰祖师也流傳有他寫的刘长卿《赠别严士元》拓片:“春风倚棹阖闾城,水国春寒阴復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日误儒生。”

      作品中央声日斜三字合一,四周文字则如星绕日,变化多姿。這雖非寫道經,但仍顯示了道家符篆的習慣。碑在重庆合川铜梁山二仙观。

     

二、

周紫芝《竹坡詩話》說他宣和中遊京師時,曾見過景德寺壁上呂洞賓的題字,“字畫飛動如翔鸞舞鳳,非世間筆”。陸遊《入蜀記》卷四也說:入蜀途中曾見鍾離權給張商英題的詩。鍾題的詩,宋哲宗紹聖元年鍾自己還曾應蘇軾之請寫過一次。另外,曾慥《集仙傳》說呂洞賓曾為尚書郎賈師雄題詩。

這些記錄,都顯示了鍾呂書法頗為士流印可。周紫芝、蘇軾、陸遊的書藝均十分了得,能獲得他們的稱許,那可真不容易。

元明清文獻中,呂祖仍然四處顯化,到處吟詩題字,別人也傳誦他的言語。萬曆四十四年至崇禎年間,海寧陳家編了一部叢帖,全部輯刊董其昌的墨跡,名《玉煙堂法帖》,裡面就收了一篇董氏寫的《純陽呂祖寶誥》。清褚人獲《堅瓠集》還記了他協助蔡襄修建泉州洛陽橋的故事,蔡襄恰好也是一位大書法家。


‭    ‬可是以上這些情況現今幾乎沒有人研究,沒獲得關注。書法與道教的關係這一論域,雖然陳寅恪《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一文已予開拓,但後繼之研究者甚少,隋唐以後的情況,尤罕論列。


三、


‭   ‬我的討論,仍要從王羲之開始。

‭   ‬法帖之祖是淳化閣帖,此帖大收王書,但卻未收王羲之書《黃庭經》。事實上,這個本子任何佛道經典字帖都沒有收。嗣後绛帖、大觀帖、汝帖也都沒收。

‭    ‬始收入叢帖中的是博古堂帖存,此帖僅一卷,收《黃庭經》遺字及褚遂良書《陰符經》、草書《陰符經》、《度人經》,柳公權《清靜經》《消災經》等,另有歐陽詢《心經》《玉枕尊勝咒》,可說是收佛道經典比例極高的叢帖了。此帖乃南宋紹興初年越州石邦哲摹勒,夙稱善本。此後,收《黃庭經》的就多了,例如

淳熙閣秘續帖(淳熙十二年)

‭  ‬褚遂良臨黃庭經小楷

澄清堂帖存(南宋)

‭  ‬黃庭經

東書堂集古法帖(明永樂十四年)

‭  ‬王羲之黃庭經

‭  ‬黃庭內景經(周憲王跋)

停云館帖(嘉靖十六至三十九年)

‭  ‬王羲之黃庭經

‭  ‬又殘缺本(倪瓚跋)

來禽館法帖(萬曆二十八年)

‭  ‬黃庭經

戲鴻堂法書(萬曆三十一年)

‭  ‬楊羲黃庭內景經(董其昌跋)

墨池堂選帖(萬曆三十年至三十八年)

‭  ‬王羲之黃庭經

玉煙堂法帖(萬曆四十年)

‭  ‬王羲之黃庭經二種 楊羲黃庭內景經

海寧陳氏藏真帖

‭  ‬王羲之黃庭經

清鑒堂帖(崇禎十年)

‭  ‬黃庭經殘本(王世懋、莫雲卿、王肯堂、董其昌、陳繼儒、汪宗魯、吳楨跋)

渤海藏真帖

‭  ‬趙孟頫黃庭內景經(俞合補一百九十四字并跋,陳甫伸跋)

鬱岡齋墨妙(萬曆三十九年)

‭  ‬楊羲黃庭內景經(王肯堂跋)

式古堂法帖(康熙六年)

‭  ‬王羲之黃庭經(虞世南、趙孟頫、卞永譽跋)

秀餐軒帖(康熙初)

‭  ‬王羲之黃庭經

職思堂法帖(康熙十一年)

‭  ‬歐陽詢臨黃庭經(黃雲、瞿式耜跋、蔣適輝鑒定)

翰香館法書(康熙十四年)

‭  ‬黃庭經

秋碧堂法書

‭  ‬宋高宗黃庭經(邵亨貞跋)

懋勤殿法帖(康熙二十九年)

‭  ‬王羲之黃庭經

‭  ‬黃庭內景經

敬一堂帖(康熙五十四年)

‭  ‬文徵明節臨黃庭經 趙孟頫黃庭經並周李老聃像(王錫爵題五古)

澹慮堂墨刻(乾隆三十六年)

‭  ‬褚遂良黃庭經(惲壽平、王澍跋)

玉虹鑒真帖(乾隆中)

‭  ‬黄庭经

玉虹鑒真續帖

‭  ‬倪瓚臨黃庭內景經(竺重光跋)

國朝名人法帖(乾隆末)

‭  ‬羅牧臨黃庭經

玉虹樓法帖(乾隆中、張照書)

‭  ‬黃庭經

‭  ‬黃庭內景玉經並董其昌跋

經訓堂法書(乾隆五十四年)

‭  ‬王羲之黃庭內景經(張照引首、高士奇、畢沅跋)

吳蘭堂法帖(嘉慶十年)

黃庭經(汪由敦跋)

褚遂良黃庭經

詒晉齋法帖(嘉慶十年)

歐陽詢黃庭經

‭    ‬趙孟頫黃庭經並跋


‭    ‬以上沒有特別註明的都是王羲之寫的《黃庭》。而刊刻它的叢帖顯然以明代為盛,清代雖然也不少,但從比例上說卻是下降的。(這不是《黃庭》本身的問題。整體趨勢是刊寫佛經漸多而道經漸少。顯見佛教信眾漸多於道教,故對佛經較為熱衷。)

‭    ‬由王羲之《黃庭經》再次臨寫而成的名帖,則有歐陽詢、褚遂良、宋高宗、趙孟頫、倪瓚、文徵明等。歐陽詢本,職思堂法帖本乃是偽作,容庚《叢帖目》已別有考證。詒晉齋本,則張伯英《帖考》認為與該叢帖中趙孟頫本均為同一人所書。但筆姿非趙氏,恐是明人所作。郭尚光《黃堅館題跋》則謂:“《黃庭》云是信本書,細閱之,乃似錢塘。恐只是唐人蹟耳。”總之,均以為偽。

‭    ‬褚遂良本身則是寫道經的大家,有各種《陰符經》及《度人經》傳世,其所寫《黃庭》評價也很高。

‭    ‬宋高宗本,道光咸豐間《南雲齋藏真》中另有一件,有劉墉跋。但不及《秋碧堂法書》本精彩。

‭    ‬趙孟頫寫《黃庭》多本,《渤海藏真帖》之內景經本,董其昌極為推崇,謂為趙氏平生神品。

‭    ‬而這個《黃庭內景經》問題也是最複雜的。各本多題為楊羲作,但也有題為王羲之的。如專收張照書法的《玉虹樓法帖》既有《黃庭經》,也有《黃庭內景經》。可見他明白這兩本之不同。但《經訓堂法帖》另收一本《黃庭內景經》、張照的引首就仍題為王羲之,可見這是容易弄混的。

關於《黃庭經》分內景、外景、中景之問題。我《黃庭經論考》一文已有詳說。簡單講:外景先傳,早期所稱《黃庭經》均指外景經,但當時並無內外之分。把原本《黃庭經》稱為外景經者,始於陶弘景。陶氏《真誥》中曾提到許穆讀《黃庭》、許謐抄《黃庭》,這《黃庭》都指內景經。自此以後,上清一派均把自己誦習的這部《黃庭》稱為內景經,而別指舊本為外景經,以示軒輊。兩本的關係,一是原本,一是改編本。彼此在術語及修煉方法上均頗不同,不宜混為一談。

書法史上一般把王羲之那本稱為《黃庭經》,而謂《黃庭內景經》為楊羲作,就是這個道理。楊羲是陶弘景最推崇的乩手書家,《真誥》卷十九曾說:“三君手跡,楊君書最工,不古不今,能大能細。大較雖祖郗法,筆力規矩,並於二王”。

‭    ‬案:宋黃伯思《東觀餘論》卷上,已嘆楊羲書跡今無復存,僅竇氏《述書賦》著錄楊真人行書帶名六行。故把《黃庭內景》稱為楊羲書主要是元明人的見解。董其昌臨內景黃庭跋:“內景經全在筆墨畦徑之外,其為六朝人得意書無疑。今人作書,只信筆為波畫耳。結構縱有方法,未嘗真用筆也。善用筆者清勁,不善用筆者濃濁。不獨連篇各體有分別,一字中亦是具此兩種,不可不知也”(畫禪室隨筆·卷一),可為代表。

‭    ‬當時推重,且在王羲之《黃庭經》之上。如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卷二十六說:“今小楷之佳,無如《黃庭經》。然開軟熟宗門,斷非換鵝古跡,亦斷非南唐昇元舊本也。……董玄宰刻《戲鴻堂帖》,今盛行。……其中小楷有韓宗伯家《黃庭內景》數行,近來宇內法書,當推此為第一。”又說:“《內景經》題署有宋徽宗手書‘王羲之黃庭經’七字。”說明此本宋人曾認為是出自王羲之的,後來著作權才發生了變化。

‭    ‬這一觀點影響深遠,所以清朝錢泳《履園叢話》仍說:“晉唐墨跡,近世已不多見,至於小楷,尤為寥寥。予幸生江南,幼時即從好事大家遍觀古跡。如嘉興項氏所收最夥,而摹本居其大半。今項太學(希憲)家柳公權《度人經》,極真極佳,在小楷中可當壓卷。往年曾為先太史購得,其值尚廉,今輾轉數姓,所酬已數十倍矣。新安汪太學宗涍家,褚登善《西昇經》,可與《度人經》伯仲。杭州高瑞南家,有鍾紹京《靈飛六甲經》亦奇,後歸徐司理茂吳。近聞為徽人厚募篡去,直是許高陽女賣嫁蠻酋,不止昭君和戎已也。又《黃庭內景》亦韓物,長君寶護,不輕示人,其絹如新脫機,其筆如新漬瀋,而軒翥飛舞,非復食煙火人所辦。趙子昂斷以為楊、許之筆,並非右軍換鵝書可及。”這番話,也涉及了對其他道經寫本的高度評價,可代表時人觀點。

‭    ‬  說《黃庭內景》不食人間煙火氣,明人早有此語,如孫承澤《硯山齋雜記》卷二便說:“楊羲黃素《黃庭經》真跡,趙文敏有長歌,乃其所藏也。楊書以郗氏為師,不學右軍父子,然翩翩有沖霄之度,實自餐霞服氣中來,非臨池工力所能庶幾也。孫氏另有一則評論是抄董其昌的,但這一條很有趣,一是歪讀文獻,把楊義跟王羲之的關係拉開;然後推崇楊羲字好乃是因為他是修道人,餐霞服氣,卻不知王羲之父子同樣也是道士!

‭    ‬  然而這一評論也顯示了一種批評態度。我國書法創作,向來有內在化之傾向,強調人格人品質修養決定書法之表現。而其表現,忠臣孝子是一類,文士儒風是一類,仙人逸士又是一類,《內景黃庭》就被視為仙人書之代表。這種批評傾向,事實上也表現在前文所述評論鍾離權、呂洞賓、白玉蟾等人的言論上。


四、

《黃庭經》之後,最重要的是《陰符經》:

博古堂帖存‭(‬宋紹興初‭)‬

   ‭ ‬褚遂良‭ ‬陰符經 、草陰符經

停雲館帖

   ‭ ‬褚遂良草書陰符經 、陰符經

星馳堂選帖

   ‭ ‬趙孟頫‭ ‬陰符經‭ (‬文嘉跋‭)‬

玉煙堂帖

   ‭ ‬褚遂良‭ ‬陰符經

劍合齋帖‭ (‬董其昌書‭)‬

   ‭ ‬黃帝陰符經並跋

書種堂續帖‭(‬董其昌書,萬曆四十五年‭)‬

   ‭ ‬陰符經並跋

清鑒堂帖

   ‭ ‬褚遂良‭ ‬陰符經

仁聚堂法帖

   ‭ ‬趙孟頫‭ ‬陰符經‭ (‬文嘉、王穉登跋‭)‬

谷園摹古法帖

   ‭ ‬米芾陰符經

試砚齋帖‭(‬嘉慶十二年‭)‬

   ‭ ‬查昇臨陰符經

契蘭堂法帖

   ‭ ‬歐陽詢‭ ‬陰符經

餐霞閣法帖‭(‬嘉慶二十二年‭)‬

   ‭ ‬歐陽詢‭ ‬陰符經

   ‭ ‬褚遂良‭ ‬陰符經

望雲樓集帖‭ (‬嘉慶間‭)‬

   ‭ ‬董其昌陰符經並跋

瓣香樓近刻‭(‬道光初‭)‬

   ‭ ‬少江女史臨陰符經跋

寒香館藏真帖‭ (‬道光十六年‭)‬

   ‭ ‬王寵臨褚遂良陰符經

蘭言室藏帖‭(‬同治三年‭)‬

   ‭ ‬趙孟頫陰符經

壯陶閣續帖‭(‬民國四十一年‭)‬

   ‭ ‬歐陽詢陰符經三字‭ (‬裴景福跋‭)‬

完白山人篆書帖‭(‬道光八年‭)‬

   ‭ ‬陰符經‭ (‬李兆洛跋‭)‬

《陰符經》的問題比《黃庭經》更麻煩,因為此經雖題名為《黃帝陰符經》,但就跟《黃帝內經》一樣,誰都知道不是黃帝時的書。既非黃帝,那麼又是什麼時候什麼人作的呢‭?‬宋黃山谷、朱熹、晁公武以降‭,‬一直到《四庫全書》都認為是唐代李筌偽造的‭,‬而且造了一個嵩山老虎岩獲此秘笈‭,‬後又得驪山老母指點而注釋此書的故事。

   ‭ ‬可是‭,‬李筌是唐代中期人‭,‬書若是李筌所偽‭,‬唐初褚遂良又怎麼可能寫它‭? ‬四庫全書乃因此一併否定了褚遂良寫《陰符》這件事,說褚氏這個帖「自米芾《書史》《寶章待訪錄》及《宣和書譜》即不著錄‭,‬諸家鑑賞亦從不及其名,明之中葉忽出文徵明家。石刻之真偽尚不可定‭,‬又烏可據以定書之真偽乎‭?‬」

   ‭ 我過去做《陰符經集釋》時,有敘錄刊於一九九零年版台灣學生書局《道教新論》中,說明四庫館臣見聞不廣,不知道唐初不但有褚遂良寫過《陰符經》,而且寫過許多本,就是歐陽詢也寫過。宋岳珂《寶真齋法書贊》卷五就著錄有歐陽詢之本‭,‬仍題「黃帝陰符經」。另外‭,‬南宋樓鑰《攻媿集》卷七十二也有‭<‬褚河南陰符經跋‭>‬。而歐陽詢自己編的《藝文類聚》中也引了《陰符經》的話‭(‬卷八十八‭)‬。宋朝陳思《寶刻叢編》卷十三《石氏所刻歷代名帖》中也有褚書小字《陰符》及草書本。可見書在唐初就有了,而且流通頗廣‭,‬宋人也多有所見。現在再補充南宋紹興間的《博古堂帖存》,足以證明褚帖非文徵明《停雲館帖》才開始偽造出來。

   ‭ 不過因《博古堂帖存》收的褚書《陰符》有兩本,歷來對這兩本還有不少爭辯,翁方綱認為小楷真、草書假。1961年葉公超先生在台灣另出《大字陰符經》一種,沈尹默、王壯為以為真,李郁周堅辯其為偽,著有《大字陰符經題跋與書體之研究》。我那篇文章對此已有敘述,此即不贅。

   ‭ 要之,褚寫《陰符》在書法史上還是頗有影響的,米芾、趙孟頫、文徵明、董其昌、王寵、鄧石如都臨寫過,是褚遂良代表書蹟之一。王世貞對楷書與草書兩本都很欣賞,說兩本都頗得法。

   ‭ 書法史上的名跡,從文獻意義上說,有什麼價值嗎?有的,董其昌跋米芾寫本《陰符經》說得很詳細:「此米海嶽所書,與李筌受之姥姥者文少異。褚河南書一百五十本,予見二本,亦有異同。唐代釋典流通‭,‬勝於道教古文也。「米老‘三盜既宜’書作‘冥’,必有所據,覺冥字勝宜字」。

‭    ‬褚遂良之後,寫《陰符》最著名的大書家是柳公權,楊慎《升庵外集》卷八七說:“若《陰符經序》昔人評為柳書第一,實有晉韻”,認為高於《玄秘塔銘》。孫月峰也說:“阴符经序柳诚悬书,至此极矣。”但他又藉此以論書理,也很有意趣,頗可參考:“论者或不能尽,然则人之好尚亦难齐矣。李西台爱柳《尊师志》、欧阳公爱《高重碑》,惟君谟独喜此序。谓善藏笔锋,自是书家所共,恐不能尽其妙处,观其平时论曰‭:‬‭ ‬尖如锥、捺如凿,不得出,只能却。文宗问之,‭:‬‭ ‬凡缚笔头极紧,一毛出,即不堪用。然藏锋在得笔意,非极工于笔亦不能也。宜公权戒此。”

‭    至於鄧石如篆書《陰符經》還有一個莊愛禥跋本,收在民國五年文明書局石印本《鄧石如篆書十五種》中,附及之。

  ‭    ‬五、

    ‬褚遂良另寫有《度人經》,此帖也著錄於《博古堂帖存》。但此後流傳不如《陰符》之廣‭,‬至明末又被《玉煙堂帖》《清鑒堂帖》擇入。據范正思的題跋可知它還是跟唐人經變圖畫搭配的‭:‬「余家舊藏閻立本書《靈寶度人經變》褚遂良題字,惜其歲久湮滅,將失永佚,獨字畫僅可模刻以貽好事云。元祐戊辰仲冬。」唐人經變之記載並不太多,道經製作成經變圖,且出於閻立本、褚遂良,尤為難得。故這也是一條珍貴的資料。

   ‭ ‬褚遂良還傳有《老子西昇經》。《玉煙堂帖》中就收了這本經,有持平題記。《海寧陳氏藏真帖》、清康熙間《秀餐軒帖》《懋勤殿法帖》也均曾收錄,後者還有一本褚書《群真百寶經》,非常罕見,其他叢帖似乎未見著錄。

‭    ‬而《老子西昇經》,王文正的跋,認為不是真的:「《西昇經》未具名,姿致韶秀,疑為唐經生傳河南書。而宋人則命之河南,良不足信。」我贊成他的判斷。因為褚遂良書法在唐代極為流行,我整理過河南新安千唐志齋所藏墓志,其中就可以看到十之八九都是學褚書的。這本經原本無署名,收藏者以意題為褚書而已。

   ‭    ‬既說到《老子西昇經》,就不能不提另幾本與老子有關的經。第一當然是《道德經》。可是《道德經》雖然極早就有道教的傳本,例如正一道的《老子想爾注》、唐龍興觀《道德經碑》之類;書法家寫作,也早有王羲之寫了換鵝的故事。然而唐宋卻少有寫它的。據說宋朝御府藏有蒲雲正书双钩道经、双钩德经,可惜不傳。傳世僅有唐朝徐浩的《道德經二章》,收入萬曆三十一年刊《戲鴻堂法帖》,有董其昌跋。另據楊賓說,老子《道德经》见诸纪载者有十,一为逸少换鹅书;一为唐玄宗御注,在邢州龙兴观;一玄宗御书,在阌乡县祥符观;一在明州,不知何人书;一蒲云双钩本;一岑宗旦书;一终南山说经台本;一张即之书;一朱希真;一松雪本。但以《道德经》之重要性,寫刻僅此,實在不多,何況還有若干是失傳了的。

‭    ‬楊氏另比較了這些本子,說:

《道德》相军换鹅书,而世不者徐浩、唐玄宗、冬曦、子昂耳。玄宗小字八分有注,一在怀州,一在阌乡县祥符。浩书黄上,似元常者。董文敏云:上卷在无锡华家,然亦未。刻本大都非存良家摹本,即《墨池堂帖》本耳。余得一拓,乃秦中「说经台本。字大于,微杂隶体,不知何人说经台《道德》,字如指大,方,近《旧馆坛记》。不著年月姓名。按:《金石文字》,说经台左右前后碑版莫不,而失之,何也‭?‬

依其所考,可知早期所寫多不可究詰,趙孟頫始以寫此經聞名。《大瓢偶筆》卷六謂萬曆間《墨池堂法帖》中《道德經》等皆絕佳,講的就是趙孟頫書。此本有章藻跋。《懋勤殿法帖》也收了趙帖。《安素軒石刻》則題作「趙孟頫老子像並老子」,有鮑勳茂跋,是另一本‭(‬《安素軒石刻》還有另一本《道德經》是文徵明寫的,文並有跋‭)‬。另趙書又收入《嶽雪樓鑒真法帖》,孔廣陶跋,光緒元年刊。此叢帖也收了張照《節臨黃庭經徐浩道德經並跋》‭,‬有庭樞、永瑆、孔廣陶跋。

   ‭    ‬要稍說明的是‭:‬《道德經》歷來傳本分為文士學者本與道教本兩個體系,王弼注等等屬於前者,《老子想爾注》《龍興觀碑》等屬於後者,彼此文句並不一樣。書家之寫本,事實上是第三個體系,自成傳統,因此我們才會看到張照臨徐浩本《道德經》那種情況。董其昌寫《道德經》也同樣不是寫一般通行之注本,而是寫「徐季海道德經」,見天啟四年的《瀓觀堂帖》卷四。趙孟頫寫的應屬於道教本的系統,故稱為《太上玄元道德經》,文字也與王弼注頗有異同。

‭    ‬另一在道門中流通極廣的老子經典是《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早期有柳公權寫本,《清鑒堂帖》收之。後來趙孟頫也寫,收入《秋碧堂法書》。

‭    ‬這本很受推崇,郭尚志《芳堅館題跋》中說:“松雪道經澹雅得韻,光薄少可恨,然足為枯柴煎餅之藥也。”“松雪於書,無所不臨,臨無不肖若此。今臨松雪書者,專以秀媚求之,不能深探其本,安在其能為趙書也?”張伯英《帖考》也說:“孟頫洛神賦,清靜經皆松雪精作,可見劉石庵之所自出。”

康熙《懋勤殿法帖》也收此帖。明刊《戲鴻堂法書》所收之本則有董其昌跋。張照寫的柳公權常清靜經,收入《玉虹樓法帖》時錄了董跋也有自己的跋。而他寫的這本,也被收入道光十年刻的《風滿樓集帖》。嘉慶中《望雲樓集帖》則收有董其昌書常清靜經并跋。此帖崇禎三年就刻入《汲古堂法帖》,那是一本董氏書法的專輯。同樣性質的《銅龍館帖》也是如此。其跋曰:“柳誠懸書此經及蠅頭《度人經》卷皆精絕,豈於道言有會心耶?《度人經》真跡在槜李項比部家,《清靜經》宋榻在義興吳光祿家,余皆見之”,也可以備掌故。柳氏《度人經》則可與褚遂良《度人經》並參。楊賓說:“柳诚悬书《度人经》,石刻颇多,相传以会稽石元之刻为最。余曾一见潘稼堂家,堅深精到,迥非《停云馆》本可及。李枫亭藏本亦佳”(大瓢偶筆,卷四)

‭    ‬掛名太上的還有《太上感應篇》。南宋以後,流俗信持此經者甚多,影響在古代許多道理之上,董其昌亦有寫本並跋,收入乾隆四十二年刻的《傳經堂法帖》。乾隆間大儒惠棟也曾特為此書做注,可見流行,與該叢帖刊刻董氏此帖均可徵時世風氣。

‭    ‬其他道經之書法名跡還不少,例如《靈飛經》。崇禎三年《渤海藏真帖》收之,有董其昌跋,張伯英批評說:“《靈飛六甲經》滋蕙堂刻者頗著名。而過於姿媚,悉成松雪之法。此本勁健,不失唐人矩度。”說它不失唐人矩度,是因《靈飛經》相傳是鍾紹京手筆之故。他講的滋蕙堂本,則是乾隆三十三年才刻的,有趙孟頫、董其昌兩跋。一般流通市面的《靈飛經》,大抵均屬這個系統。

‭    ‬嘉慶間《望雲樓集帖》另收一本鍾紹京《靈飛經》殘本,有紫芝老人、魯直居士、陳元龍、陳世倌跋,附董其昌尺牘。

當然,這經是不是鍾紹京所寫頗有爭議,吳騫《尖陽叢筆》卷三就批評:“世以《靈飛經》為鍾可大書,此因董文敏所定也。金壇王蒻林云:是唐經生手筆。其言曰:《靈飛經》自宋元來不著,至有明萬曆中,始有名於時。董思白深愛此書,以為鍾可大。每欲寫《法華經》,必縱觀許時而後書之。余按後款稱大洞三景弟子玉真長公主,可大平生未有斯號,則知非可大書。余得唐經書《三彌底論》於淮陰,與此書字形筆法毫髮無異,其非可大書無疑。可大人固無取,思白位高名重,妄以己意題署,百餘年來無敢有異論,故特正其訛。據蒻林所謂唐經生書,雖亦出於臆度之辭,然吾鄉陳氏刻《渤海藏真帖》中《靈飛經》,直刻鍾紹京書,則亦乖闕疑之道矣。”

‭    ‬此外可述者,還有柳公權《消災經》。這也是早在宋代即刻入《博古堂帖存》的,明代入《海寧陳氏藏真帖》。康熙時《秀餐軒帖》、咸豐初《微觀閣摹古帖》亦收之。

‭    ‬六、


‭    ‬以上這些都可稱為名跡,底下這些則較罕見,但也值得重視。如趙孟頫寫過一本《洞古經》,此本後來張照孔繼涑也臨寫過,刻入《玉虹樓石刻》。孔繼涑則寫過一本《關聖帝君寶訓》,刻入《隱墨齋帖》。關帝信仰明清始盛,這個帖子就體現了民間信仰的風貌。

‭    ‬道光四年《養雲山館法帖》則收了一本蘇軾《玉樞寶經》並跋、有高士奇、蔡之定、吳公瑾的跋。蘇軾與道教淵源極深,但寫道經甚少,此本殆清代始出,較罕見,我疑心是偽作。

‭    ‬至於跟丹道有關的,趙孟頫有《參同異》八段,收入民國元年《壯陶閣帖》。此帖還收了趙氏的《高上大洞玉經》。兩本都好。

‭    ‬明代李日華《六研齋三筆》卷一曾評價前者說:“子昂楷書《參同契》一卷,筆法寬和流利,不甚莊栗,有輕裘緩帶之風,而從首迄終,無一惰筆,又起伏聯貫,若一時書完者,純熟之極,幾於化矣。款云:至大三年,歲在庚戍春仲,吳興趙孟頫書。顧金粟一跋,亦作精楷,如永興《破邪論》,皆墨笥中瑰寶也。跋云:古之善書者,雖下筆輒妙,然紙墨不佳,終多滯澀,此孫過庭所謂書有五乖,其為病一也。余見松雪公書多矣,此卷獨得白宋紙,堅細潤滑,瑩然如玉,宜其書之化而不羈,終七千餘言,而無一滯筆也。書法本師二王,而出入北海,如老將用兵,奇正沓出,并皆神妙,豈不為希世之珍哉!玉山顧踵瑛識。

‭      ‬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廿七曾評價後者說:“余家有松雪小楷《大洞玉經》,字如蠅頭,共四千八百九十五字,圓勻遒媚,真可與《黃庭》并觀。余常呼為墨皇,每移至衡山齋中,即竟日展玩。”都極為推崇。

‭      ‬趙孟頫另有《金丹四百字並序》,刻入道光十四年的《采真館法帖》,董其昌、陳繼儒、董恆都有跋。萬曆四十五年《書種堂續帖》也有董其昌所書《參同契敘篇》。顯示了趙董這樣的書家對丹道之發展也是頗為關注的。另據楊賓書卷四載:“赵文敏书留国学者,有《乐毅论》、《黄庭经》、《争坐位碑》、《兰亭序》、《金丹四百字》”,可見當時還把丹經刻進了國學呢!


‭    ‬七、


‭    ‬我過去曾寫過《佛道經典帖考》,發表於佛光山《普門學報》,收入2001年佛光人文學院版《書藝叢談》中,替書法研究與道經研究之交涉粗發其凡,可惜而後繼踵者少,故今再予補述。希望能引啟同道、為道經之研究別開生面。‭ ‬

‭    ‬書法史與道教之關係其實還有許多可細究之處,例如元代孔齊《至正直記》卷二說:“世傳白鹿紙,乃龍虎山字籙之紙也。有碧黃白三品。……始因趙魏公松雪用以寫字作畫,戲竹於時”白籙紙後來訛為白鹿,乃書法與道教之另一因緣。這類事,這裡就不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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