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安返北京後,又赴成都,往都江堰,舉辦射禮活動。
都江堰文廟擬於五月十三日開園。因五月十二日是地震五周年,五月十三開園,取義震後重生之意,亦象徵文廟將煥發新力量。但開園以前也不能閒著,故前此已請台灣林保淳來講了一講,這次則邀請李軍陽由珠海來辦射禮。
射禮於四月十二日舉行,這天正好農曆三月三。三月三,一般人只曉得這是臨水修禊的好時節,可以曲水流觴或臨流湔洗,不知此亦古人演禮射箭之日也。《周禮·地官》云州府春秋以射會禮,即指此。唐朝等皆以此為定例,三月三,九月九,會射於邦。我今不辦曲水流觴之類的蘭亭雅集,而改辦射禮,即是爲了提醒大家注意這已逸失的節慶活動。
其次,射禮為何選在文廟舉行呢?文廟非武廟,乃修文偃武之地呀!
因今人與傳統頗有隔閡,故一般人恐怕皆不免有這樣的疑惑。實則文廟本來就是舉行射禮之處。
弓矢之道,據云出於黃帝,至殷周時,射禮已大備。今人依出土甲骨考之,知周之射禮大體即衍自殷商。周之射,可分為大射、燕射、賓射、鄉射四大類,此外則尚有澤宮之射。澤宮,解釋者不一,或云射於水澤曠地,或云乃習射之處,或云為另一種射宮。但無論如何解,澤宮之射都是與擇士有關的。因此爾後學宮擇士,也均有射這一藝。《周禮》云保氏教國子以六藝,其中就有“禮樂射御書數”之射。
此外,大射,是天子之射,可是天子在哪兒射呢?就在大學!故鄭玄注云:“大射於大學”。後世,如漢宣帝射於辟雍,明朝詔諸生於文廟習射,均由此衍來。過去文廟常設有“射圃”,亦以此故。
那麼,如今在都江堰文廟舉行射禮,又是什麽考慮呢?
文廟已丟失的傳統很多,射禮射藝僅是其中之一,但我們特意選擇它來做為熱身活動,其實略有點招喚本地傳統之意。什麽事都不能憑空硬搬,文廟乃是全國性的建置,但各地孔廟實質上又是各地的文化教育中心,與各地之本土文化是相結合的。孔廟中附設有該地之鄉賢祠、名宦祠,就是這個道理。在文廟舉行的活動,自然應有點本土性。
而射箭一道,據中央研究院譚旦冏先生在抗戰時期的調查,當時全國僅餘之造箭射箭中心,便只有北平與成都了。如今論射史,自然不能忽略成都這個地方;在都江堰辦文廟,當然也就應該繼承且發揚之。
這是辦此次活動之意義,具體演禮,仍請李軍陽來示範。
當天限於時間,僅演示了明志射禮與同修射禮。將來擬再擴大演示之,也準備開班培訓。有興趣者,咸可參加,以免讓仍保留射藝射禮且發展得很好的日本韓國恥笑我中華無人!
十三日晚,辦完射禮,返回北京。航班又誤了,折騰至半夜二時許才抵家門。次日一大早又赴北大演講,談如何由經典中紬取創新元素,真累死我也。
之所以必須趕回,是因劉君祖之故。這次演講其實即是爲了配合他來北京講學而辦。我與君燦、君祖兄弟,乃“夏學會”舊友,相交久矣。然同學諸友,萍飄四方,雲物悵望,不勝繫念。今春返台過年,忽聞其中台大社會系林端故世,更是觸動甚深。林端當年出國進修前,我們還特意舉辦了一次講會來送他的場景,猶在目前,誰知卻已人天永隔,真真感憾。與君祖倒是聯繫得算多的,過去他注《人物志》、《春秋繁露》,寫《開物成務:中國的工程》,都是我策劃的;近年論《易》諸作,我也常撰序推薦。此番北來講學,我不能幫什麽忙,見一面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