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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行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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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台州,是去參加浙大休閒研究中心辦的海洋文化產業與審美會議。但對於海洋文化的產業化發展,我實有些不同的看法。

  近世由西方帶動的海洋文化,是「利」而非「義」的。起於掠奪、進行占領、剝削勞工、奴役土著。

  這種模式,如今不但沒消退,還仍然踵事地增華地進行著。凡所謂發達地區,基本上就是沿海區。而沿海地區的大幅度、高強度開發,城市化和大城市化,工程建設和旅遊開發.都比內陸更嚴重地破壞了海洋生態、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

  1994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之後.情況不唯沒有好轉,國際海洋權益之競爭甚且愈發激烈,藍色開發之浪潮愈顯高漲。在“21世紀是海洋世紀”的國際“共識”下,沿海地區在水產養殖、濱海旅遊、房地產、休閒娛樂、港口擴建或新建、海底礦產資源開發工程等各產業領域皆已全面展開,比內陸地區的開發勢頭更兇猛.開發力度更強.開發專案更多、規模也更大。

  其結果,便是海洋生態破壞;海濱農漁業沒落;莊鎮城市化和度假村化;外資炒作土地,土著農奴化;本地文化傳統消失或觀光商品化;全球海濱城市建設同質化等等。

  在目前這種藍色開發大潮衝擊下,各地海洋文化遺產均遭到滅頂之災。面對如此大規模、高強度的開發破壞,系統研究、保護和搶救海洋文化當然就顯得十分緊迫。但在趨利的社會主流意識中,相關的呼籲實在無力又無奈。儘管中國獲准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者已有三十處,卻沒有一處是海洋文化遺產,即可見一斑。

  大陸各海濱城鎮的市長書記,腦子裡打的更多是被殖民化的主意;其建設之理想或模型,近的是大連、青島、上海、廈門、香港等有被殖民經歷的城市,遠的是紐約、東京。小一點的地方則夢想做夏威夷、澳門、峇厘島、普吉島。

  因此,目前我們的海洋產業開發,用佛教術語來說,確實是不折不扣的“造業”,將來必有業報,會嘗到生態反撲之苦果的。產業、產業,目前具創造性、有生產力的東西太少,產不足,業則太多了。

    提倡海洋文化保護與發揚的,在此開發大潮中,屬於弱勢,其呼號顯得微弱無力,是當然的。但其無力,也不能說沒有自身的因素。

  首先,我們的文化部門,對海洋文化之認知就很有限,列入各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不過是漁號(長島漁號、嵐山漁民號子等)一類東西。談海洋文化遺產之開發與保護,亦不過想做點海洋考古而已。

  由於中國整體考古學之興起本來就較晚,海洋考古更晚,其力量和技術條件均難以滿足考古需求,故存在著許多已經初步發現而未來得及發掘與保護的海洋文化遺產,整體成果尚待加強。其他活動,如各地漁民節、上網節、漁燈節等等,或規模仍小、或無現代感,亦同樣是有待加強的。

  更嚴重的是觀念問題。我拜讀過一份〈山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點和當代價值分析〉,是淄博高等師範專科學校“山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當代價值和保護、開發對策研究課題組”做的。該研究成果認為:山東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根本上奠基於漸趨成熟的農業生產方式。漫長的農業時代是產生民間文化的豐厚土壤。民間文化包含的各種藝術形式植根于農耕本土。農耕文化孕育並深刻影響著民間文化。山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存了農社會許多珍貴農耕文化最主要的特徵,就是靠吃飯形成了人們敬畏蒼天、祈求平安祥和的文化心理。臨沂河東區的龍燈扛閣主要用來祀神、求雨。泰山封禪與祭祀則表達了對上蒼與神最高的敬畏與崇拜除了對於上蒼的崇拜之外農耕文化還體現在祈求平安、祥和、穩重、守成的文化心理。農耕文化注重穩、平安冒險刺激的因素很少”等等。

  這不是狗屁嗎?且不說齊文化與海的關係、山東地區海上求仙求法的歷史;現今山東沿海各州縣,如登州、文登、琅琊台、日照、膠州等地也都還有海神廟。如即墨市田橫鎮所轄的三十個村莊中有十八個是漁村,每個漁村都有龍王廟。這樣的海洋歷史與文化,在這個課題組的眼中,乃竟是不存在的,這不荒謬嗎?

  會後趕去蕭山,雨中趁隙參訪了國清寺,一了夙願。寺門大書「國清講寺」四大字,不知今尚有講學之風否?

  方今天下到處打著「禪修」的旗號,殊不知佛教之修行法,最主要的只有兩系,一是小乘的內觀,一就是中國大乘的天台止觀法門。禪宗是以不修為修的,無階級次地方法可循。故一九四九以前,一般修行人均依天台法,即使是通俗的《因是子靜坐法》也不例外。如今到處說禪,禪禪禪,野狐亂道,而竟幾乎看不到教天台止觀的道場,豈不哀哉?

  由蕭山去了煙臺,欲遊崑崳山。飛機延誤 拖到晚上一點多才到。

  崑崳實即崑崙之意。崙和崳皆指山的倫脊,而崑崙、渾沌、空同、崆峒這些同音詞,指的都是「道」,是大道渾圇,包孕一切又若無所有的狀態。所以所有神人皆出於崑崙、皆成於空同,崑崙本不是實指的某一座山。西邊若有崑崙、東邊自然也有。如今甘肅有崆峒山、煙台有空同島;青海有崑崙山,青島有崑崙山,煙臺也有崑崳山,就是這個道理。

  因此崑崳山自古仙道信仰就盛,有王母、麻姑之崇拜,直到幾十年前仍有盛大的香會廟會。金代王重陽來此創教,也當是看中了這種氣氛。我也於此頗有所感,故亦擬於此辦個書院與道院。

  由煙臺返北京,與由北京去杭州時一樣,航班取消,改票又改不成,只能轉到由青島回來。——感慨就甭說啦,誰教我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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